五月是莫桑比克的干季,30度的艳阳下,乔登把车停在四星级饭店门口。他在驾驶座午睡、双手倚着头、听着美国嘻哈音乐,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发亮。
我敲了他的车窗,指着饭店给的白色纸条,上面写着国际会议中心葡萄牙文。
“15美元!” 乔登开心地坐起来报价。虽然7公里的距离要价比美国还高,但这在饭店告诉我的“合理价格”范围内,加上22小时的飞行加转机已经让人十分疲惫,我就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。
25岁的乔登是马普托人,我们用简单的英语交谈,从几个关键词拼凑出的句子大概是说,他的家族是经商的,2年前买了这部二手车,因为知道城里有重要的大型会议要举行,所以干脆来饭店门口等着,他估计一天至少有100美元的收入。
这在人均GDP仅有567美元的莫桑比克显然是超高所得,毕竟这个两千五百万人口的国家,还有过半人口生活在贫穷线下(一天只有低于1.25美元的生活费)、过半的文盲。
车子穿过使馆区,一连串的洋房建筑,共同的特色是围墙上的电网、以及门口那位穿着军绿色制服、暗红色军帽的瘦小警卫— —没有警卫亭、他们都坐在一张塑料椅上,肩膀背着长型AK47步枪。
后来听当地人解释,许多枪枝是在上世纪九零年代内战时留下。AK47是一种便宜但简陋的长枪,特色是“卡弹率极低、但准确率也极低”,从苏联发明后,开始广泛地在第三世界、反政府武装部队使用。
“这里不安全吗?”我问。
“只有在晚上,有些地方危险,有很多枪,自己不要去。”他用激烈的手势比着枪的样子,发出“碰!碰!”的配音。
调了一下照后镜,他看见我恐惧的表情,赶紧又补上一句“你们在城里很安全。”
我望着窗外,车子驶入沿海的Marginal大道,让我想起台湾的垦丁,海角七号拍摄的度假胜地,或许更准确地说,应该是50年前的垦丁。
大道的一侧是蔚蓝的马普托湾,布满数百艘迷你的传统渔船;另一侧则是兴建中的旅馆及商业大楼,负责建设工程的砂石车来来去去,柏油路被满天的黄色尘土覆盖。
我关上了车窗,望着路边卖着服饰、内衣、围巾、藤编包包的小贩。他们用竹竿搭起架子,七彩的商品横挂,随风飘扬,成了尘土中唯一的色彩。
幼狮初吼
“中国!”乔登兴奋地指着窗外那个建设中的的大门,有点类似会在各地唐人街看到的红色牌坊。
来到非洲以前,我想象着处处可见到的中国元素,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、这么无孔不入。
在埃塞俄比亚博莱国际机场转机,三种标语分别是官方语言阿姆哈拉语、英语、及中文;而这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莫桑比克政府合办的“非洲崛起”论坛,所在的国际会议中心,是在2003年由中国公司出资870万美元兴建而成。
“莫桑比克喜欢中国吗?”我随口问。
“我们不懂中国。”乔登回答得诚恳。“欧洲以前殖民我们、美国有音乐跟好莱坞、澳洲有橄榄球(Rugby)、巴西说葡萄牙文…但中国我不懂。”
“不过他们带来很多钱。”他补了一句,腆腆地笑着。
事实上, 莫桑比克在近半世纪经历着巨大的形变,大量的资金也随着政治的稳定、资源的发掘、不断流入这个位于东南非的新兴经济体。
1975 年,莫桑比克脱离葡萄牙独立,接下来是的长达15年的内战,造成近一百万人口死亡。
直到1992年内战结束,经济开始以年均7.4%的增长速度起飞——最大的驱动力来自巨型工程、以及煤炭与天然气资源,而被背后的金主就是外国投资。
世界第一大铁矿石生产和出口商巴西淡水河谷公司(Vale),狭着语言及资金优势,与当地政府合作,投资了65亿美元建造一条长达900公里的铁路线,从西北的太特省(Tete)到港口纳卡拉。淡水河谷准备要从2015年开始加倍自当地的煤矿出口,达到每年700万顿;并在2017年达到2200万顿。
来自日本公司丸红株式会社,刚在今年初与当地石油公司签订了技术支持计划,协助提高由甲醇生产成汽油的使用率、美国公司正在协助天然气的探勘项目、还有中国公司承包了通往邻国津巴布韦的高速公路的扩建。
乔登喜欢这样的转变。
城市里哄哄作响,一栋栋钢骨高楼拔地而起。来自美国的连锁炸鸡店肯德基、写着中文字的超市、葡萄牙西点蛋糕、意大利冰淇淋店纷纷进驻。
“莫桑比克正在改变,而且速度非常快。”他说,然后推荐我几家当地的海鲜餐厅,还提醒我要记得先定位。
“告诉中国人马普托很好,叫他们多到这里来!我们有海鲜、有沙滩!”乔丹在我下车前说到。
“我们不是只有石油”他笑着挥挥手。
(随处可见的配枪警卫 唐家婕/摄)
(马普托街景 唐家婕/摄)
(路边的小贩 唐家婕/摄 )
(城里的中国超市 唐家婕/摄)
0
推荐